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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环球慈善》:公益微电影镜头后的世界

唤起社会对困境群体的关注,这就是导演的社会责任。

见到张元,是在时尚摄影师张悦的工作室里。年近五旬的张元,略卷的黑头发中已夹杂了许多白发。一身很休闲的打扮搭配着一双旧皮鞋,很难将他与记忆中“中国第六代导演代表人物”这个称谓联系在一起。

作为“温暖2012”的联合发起人之一,这一次,张元要亲自执导拍摄5部公益微电影,呼吁社会大众关注困境儿童群体。“温暖2012”是由56网 “彩虹计划”携手“人人公益”发起,要用微电影的形式传播公益。

“之前拍摄了很多部真实题材的纪录片,但是拍公益微电影还是第一次。”张元的话不多,他更喜欢谈电影。早在1990年,张元导演的处女作《妈妈》讲述了一位独立抚养大脑残疾儿子的年轻母亲的故事。这部作品表现出对社会边缘人群和弱势群体的人道主义关注,“当时很少把弱势群体搬上荧幕。”该片张元大胆地采用黑白和彩色胶片并用的手段,并在虚构故事里穿插了记录片的影像,大大地增加了影片的纪实力度。

张元说,电影最初的本质就是纪录功能,对社会直接的、客观的描述。“电影不过百年,但人们已经把他最初的本质淡忘了。”这一次他要用视频语言,直接描述儿童的生存状况。“因为写儿童故事就是在写这个社会。”

瓷娃娃林林和瑞瑞、大山里的留守儿童小雅各布、城市流动儿童刘博和佳奇、住在窑洞里的贫困儿童陈宝燕和陈世强姐弟,还有生活在太阳村的服刑人员子女李雨凤、李雨斌姐弟, 透过张元的镜头我们走入了这些困境儿童。

窑洞里的向阳花

因为微电影《五年级》,很多人认识了镜头里乐观的陈宝燕艳姐弟。在炎热的天气还没有过去的时候,我们和比亚迪车友会的车友走进了她的家。

瞬间,黑漆漆的窑洞被挤得水泄不通,会讲普通话的宝燕艳成了家里的新闻发言人,灵巧的小嘴对大家七嘴八舌的提问回答的对答如流。照相机咔嚓咔嚓闪个不停,不善言谈的弟弟看这阵势早早的跑掉了。

我不知道大家在拍什么,昏暗的灯光下,灶台连着土炕,整个窑洞最多的就是补丁,窗子上有补丁,被子上有补丁,枕头上有补丁……

这就是宝燕艳的家,位于张家口市赤城县东水泉村唯一的一个窑洞里,妈妈是被拐卖妇女,因逃婚被打致残失去记忆,流浪到东水泉村被宝艳爸爸收留后来做了自己的媳妇。

就在微电影《五年级》拍摄的过程中,爸爸刚刚凑够了世强读五年级的五百元费用。我们很好奇,根据新修订的义务教育法,农村中小学生的学杂费被免除,宝燕艳姐弟不应该存在这些问题。但宝燕艳说她上学每月住宿等杂费加在一起也得七百多块钱,自从她爸爸被确诊肺病,一次就花掉了六七千。一个车友的孩子窜出来说:“才这么点钱啊,去年我家刚换的车就十几万。”

“我觉得自己和城里孩子没有什么差别。”宝燕艳语速不快但立即作出了反击,然而她说话时手攥得很紧。躲开众人的相机和好奇的眼神,在与宝艳的闲聊中,她说,自己心理很不平衡,城里的孩子,就算是她身边的同学都有机会上上补习班,但她没有,一切靠自己, “我特想长大当一个老师。但现在……”很快宝艳说,“过了这个教师节,我就不打算再上学了。”她愿意放弃读书回家帮爸爸做点家务活。

宝燕艳的爸爸是一家的顶梁柱。虽刚年过半百,看上去却像年逾七旬。由于常年在矿场工作,2012年他被确诊患有尘肺病,而今年矿场不再招收年纪大的劳力,突然的变故切断了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。

“家里申请低保了吗?宝燕艳妈妈申请残疾人生活补贴了吗?”当我们问道这些问题时,宝燕艳爸爸苦笑着卷了一支旱烟:“要申请下低保要和大队搞好关系才行,咱家这么穷拿什么去搞关系?” 基层工作的纰漏,和宝燕艳爸爸的不近人情世故,农村危房改造工程的阳光没有照到宝艳家,一家四口依然挤在五十年前掏的窑洞里,整个窑洞里算得上电器的只有一台电视,一个电饭锅和一盏电灯。

来访的客人很快离开了宝艳家,我们拖延了片刻,宝燕艳很开心地和我们谈起当初拍微电影时的花絮。“那以后来看我们的人就多了。”微电影让很多人发现了两朵开在窑洞里的向阳花。后来听56网彩虹计划的工作人员马利说,宝燕艳有惊无险的凑足了继续读书的钱,对于宝艳来说能继续读书真好。对于宝艳爸爸来说,明年可怎么办?

目前中国儿童福利政策的对象只包括孤儿和残疾儿童,陈宝燕、陈世强姐弟无法享受相应的福利。对于这个倔老头,一双儿女,他谁也舍不下,这烟是他唯一解乏的办法。

陪瓷娃娃回家

飞机落地在重庆,大家的心也落地了。6岁的李瑞和10岁的李江林是一对瓷娃娃兄弟,我们每个人都在担心他们能不能经得起这次折腾。

李瑞和李江林是公益微电影《瑞瑞和林林》里的主人公。他们和爸爸、妈妈、爷爷、奶奶蜗居住在北京东五环外皮村已经五年。 “为了看病,家里的房子和地都抵出去了。”爸爸李其川林虽然这么说,但言谈中还总是喜欢唠唠家里的情况。56网彩虹计划的工作人员提及可以帮他们实现回家愿望的时候,一家人非常兴奋。

瑞瑞2006年出生在北京,这是他第一次回老家,而爷爷奶奶和林林是去北京5年来首次回家。在机场,从没有坐过飞机的兄弟俩非常活跃,特别是勉强能走路的瑞瑞,在妈妈的帮扶下,一刻也不停的走来走去。

当坐上前往重庆市黔江区乡下的汽车时,爸爸的电话突然忙碌起来,“听说我们回来,在广东打工的表哥特意请假回来了。”寡言的爷爷手扒着椅背,恨不得一眼看到家。妈妈和我们扯开了话题讲起儿子的往事。“林林一岁半的时候站不起来,还总骨折,我们什么办法都用了,后来听说镇上有个土医生,八百一杯药酒,一捏就好。”当时手头已经不宽裕的李其林夫妇决定贷款给儿子看病,“医生把药酒从儿子头上倒下,告诉我们过三个月就能走路了。”

李其川林夫妇没有看到这一天,倒是儿子每天喊疼,他被土医生捏的全身骨折。“当时有的亲戚就劝我们把孩子扔到医院门口,看着有人捡走就算了。”妈妈说。

林林对家乡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刚离开时的样子。五年过去了,曾经的家如今只是一幢年久失修的老木屋,大门敞开着,满地狼藉,唯一一点生气是那个落满尘土镶着大喜字的红相框。爷爷捡起地上一张布满尘土的照片,那是林林的满月照,白白胖胖的着实招人喜欢。

“瑞瑞刚出生的时候,我们在大队里不说最好,起码也是大队里的前三嘛。”奶奶很健谈也很能干,除了种地、种菜之外,还很会养猪。李其川夫妇也不含糊,林林出生这年,他们已经攒下了十几万元,憧憬着盖一幢新屋。但这一切都在林林一岁半的时候戛然而止。一个瓷娃娃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,亲戚和邻居都认为这怪病治不好的。

“当初带林林走时,人们都说这娃儿得死在外头了。”大姑背着林林,小家伙还不能完全理解大人的苦闷,他到处寻找自己当年的东西。但瑞瑞有点失望:“这房子太破了,我送给哥哥了。”瑞瑞不喜欢这个房子,周围的亲戚也让他很陌生,他从我的手里软磨硬泡的要走了手机,独自打游戏。

瑞瑞出生在北京,他的出生承载了长大照顾林林的使命,没想到他也是一个瓷娃娃。“有什么办法呢?孩子来到我们身边就是一辈子的缘分,我们就得想办法治。”瘦弱的李其川林让妻子觉得像座山,很爷们。

在北京寻找了六年的机会,李其川林夫妇在2011年中秋节给两个孩子动了第一次手术,2012年的元旦动了第二次手术,手术总共花费了13万元。

 “十几万就报了6000多元。”李其川林的声音不大,时不时的点根廉价烟吸起来,“合作医疗管什么用!”对于李其林来说,这样的手术,两个孩子每两三年做一次,每过4个多月,还要到天津去输液3天,每次花费4000多元。“这些都不在新农合的报销范围里。”

目前,医保用药目录是针对大多数人的常见病、大病制订的,而治疗罕见病的药品则不包括在内。罕见病诊断难,治疗更难,我国罕见病的对症药品基本均依靠进口,价格昂贵。“后来医院问要不要费用清单和病历?我没要。反正都不报,去复印还得花六块钱。我要他干嘛?”李其林多少有些怨气。

马利和大家闲聊间,时不时的就打听还有什么办法能帮这兄弟俩解决医疗费吗?我国至今没有针对罕见病群体制定相关的法律来保护其基本权益。因为罕见,他们被遗忘了。

微电影之魅

从重庆回到北京的日子,无意中在地铁上看到有人在看五部微电影中《幸福的小孩》。想起免费午餐发起人邓飞曾说,通过视频网站、微博等社会化网络媒体的渠道,一部微电影往往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影响几百万人,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。

微电影作为网络视频与电影的衍生品,迎合了当下碎片化的信息接收方式,它既可以满足时间上的碎片化需要,也可以满足传播上的碎片化需求。人们可以充分利用等车、排队……各种时间碎片,看完一部微电影。

56网副总裁李浩说,拍微电影的初衷并不只是让大众同情那些弱势儿童,而是感召更多的人用视频分享爱、传播公益,以开放的姿态携手社会各界为中国公益事业贡献力量。

困境儿童的“困”往往在于他们消失在公众的视野之外,困境儿童的“悲”往往在于他们的世界我们不懂。

在离开林林家老屋的时候,很多亲戚迎上来,这个塞一百,那个塞五十。中国最传统的宗族救助,让我们看到慈善最原始的美丽。林林指着老屋门口的橘子树:“这个橘子树是我和爷爷一起种的,阿姨,我们也一起种一棵吧。”林林说,等他长大了,病好了就自己跑回来。

这些都没有躲过颜严圣胜仁的记录。在重庆的日子里,南都周刊的市场总监颜圣仁以志愿者的身份陪林林一家回乡,一路上,他一直在拍视频、配音、上传。微电影可以很阳春白雪,也可以很亲民,生活中的每个人都是导演,每个人都是演员。“真实的记录,让人看到希望,看到爱在哪里。”张元说。